林世鹰挨着他坐了，问道：“在哪儿找到的？”

“在邻市的一个收容所里。她在街上已经冻得不行了，有人打了收容所的电话。我一个朋友核对了信息后发现是她，就帮我送了回来。”

“医生怎么说？”

袁乘风摇头：“情况不乐观，能拖得过新年就已经算不错了。”

游莉莉不无忧虑地说：“当年那么干练的人，怎么就成了这样？”

“冤孽吧。”袁乘风叹了口气，“我对她也只能做到这样了。”

游莉莉轻轻推开门，站到病床前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杨红娅，没多久不见她已经变形了。

在游莉莉的印象里，她至少是在两年前看到过杨红娅吧，那个时候，高贵的杨红娅是浑圆而又有光泽的脸，虽然没什么笑容，但也不是目空一切。

遇到游莉莉这样的贵妇人，她也会淡然一笑，表示一下问候。不过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，游莉莉就已经觉察出她空洞的眼神里住着魔鬼了。

现在的杨红娅脸不圆了，也没有光泽了，眼睛睁不开，也看不到眼神是什么样的了。在这一刻，游莉莉突然有一种背皮子发冷的感觉：人终究会走到睁不开眼睛的那一天，不管他生前多么聪明多么富贵，这眼睛只要睁不开了，一切就都不再有任何意义了！

退出病房，游莉莉感觉胸口发闷，她对丈夫说：“你在这儿陪陪袁哥吧，我回去休息。”

“你开车回去么？”林世鹰递给她车钥匙。

“我打的回去吧，头有些发晕。”游莉莉微笑着向袁乘风道别：“你也好好保重，不要太伤心。”

游莉莉一走，袁乘风看着林世鹰，心酸得不得了，终于忍不住落了泪。

“真想哭就好好哭一次吧。明天醒来，太阳还是那样温暖的。”

袁乘风摇头：“没啥的，只是突然之间心里有些不舒服。想想人这一辈子，说是有许多的朋友，可是真正需要朋友的时候，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地愿意陪你呢？我老婆这人一辈子好强，就没听说过她什么时候有过知心的朋友。

“生病时，除了她父母陪着她，还有谁真正关心过她呢？我算是幸运的，有兄弟陪着，可是她呢，如果和她没有多年的夫妻关系，没有儿子这条纽带，我也不会来这儿坐着陪她的。她一世精明，可最终却连是谁在这儿陪她都不会知道了。”

看得出袁乘风还是有些伤心的，林世鹰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，只能静静地陪他坐着。好一会儿过后，袁乘风控制住了情绪，提出要和林世鹰出去走走，找个地方喝点小酒。

要开车就不能喝酒，可是面对袁乘风，看着他的伤心，林世鹰也不好推辞了。喝就喝吧，大不了喝完了，一起打的回去。

两人在街头走着，各自想着心事。看到前边有一家“川粤一家亲”酒店，袁乘风拉了他一把，两人进去了。

这杯酒，两人喝了有一个多小时，先是闷着频频举杯，然后就是说些故事，说些对将来的想法，这其中包括袁乘风要再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做老婆，一同走完下半生。

可是话扯到后来，袁乘风得出的结论是，与其两个人相互担心走到一起，还不如一个人无任何磕绊地生活。

林世鹰自是不同意他的这种看法，于是两人就各自拿出各自的观点，试图说服对方。

当然这种酒桌上的讨论自然是没有结果的。再后来，二人都晕了，只是林世鹰没有袁乘风醉得厉害罢了。

趁着人还有些清醒，林世鹰让酒店的服务员帮忙开好了房间，就扶着袁乘风从电梯上楼，进了房间，两人就各趴在一张床上，死狗一般地睡着了。

早上五点，林世鹰被电话的短信声音惊醒，是老婆发来的，问他要不要回家吃早餐，他只简单地回了一个不字，电话就掉在了地上。

又过了半小时，林世鹰彻底醒了，洗了一个澡，人也清醒了。看着躺在床上的袁乘风，突然有种很莫名其妙的感觉鲠在喉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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