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璟不信鬼神，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暗中作祟。

僧人们战战兢兢跪倒了一片，皆是冷汗涔涔，生怕触怒了太子。

人群中有人开口：“太子殿下这副想杀人的神情，莫不是想要降罪大报恩寺这些秃……咳咳，这些和尚？”

燕璟攥紧了拳，复又松开。

大报恩寺乃国寺，寺中众多高僧颇受世人推崇，便连皇帝陛下都要给大报恩寺的面子，燕璟又怎么敢降罪于大报恩寺。

若是质疑大报恩寺暗中使绊子，那也是无稽之谈，这些僧人怎么会和皇室中人过不去呢？

这个哑巴亏燕璟只能咽下了。

“殿下不必介怀，前不久金陵城不是刚下过一场大雨吗？许是那时候蜡烛受潮了。”说话的人是昌平侯，他一番场面话说得极漂亮。

燕璟面色稍霁，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不被佛祖接纳。

饶是如此，他今日也是颜面大失，若是传进父皇耳中，还不知如何不满他这个儿子。

此处燕璟片刻不想再待下去，昌平侯琢磨着燕璟的心思，适时的说道：“微臣邀请了善能大师下棋，殿下不如赏脸来做个评判？”

舒虞看了一眼昌平侯，昌平侯乃皇后娘娘兄长，此人空有爵位，身上却没有任何官衔，也正因为如此，才深受陛下的信任，便连皇后娘娘也深得陛下尊重。

昌平侯的长女是皇后亲生儿子、已故端敏皇太子的正妃，郭大姑娘舒虞也是认识的，那位才是真正按照太子妃标准培养的，自幼长在中宫，由皇后娘娘亲自教养。雍容娴静，秀外慧中，远非郭采薇所能比。

中宫所出的嫡子病逝后，皇后因悲痛病倒，郭家幼女郭采薇入中宫侍疾。舒虞当时还想，宫里面那么多公主，为何要让娇生惯养的侯府千金入宫侍疾。

如今想来，从亲子薨逝起，皇后便动起了过继皇子的念头。

只是那时皇后看中的应该不是燕璟，而是谨嫔所出的七皇子。舒虞还记得，那时候七皇子与郭采薇经常成双成对的出现。

至于后来燕璟为何过继给皇后，郭采薇又是何时被赐婚给燕璟，舒虞一概不清楚了。

想来，击垮沈家，郭家也脱不了干系。要知道，若无意外，沈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便是储君了，待天子百年之后，三皇子践祚，这朝堂可就没郭家什么关系了。

郭皇后怎么可能会甘心呢？

舒虞理清其间的关系，只觉得事态发展越来越复杂。

燕璟，昌平侯，威远伯，青州刺史，这些线索交织在一起，以及，燕璟还有一个未进门的侧妃方氏，方氏乃廷尉方弼的孙女。方弼负责昭狱，审理重大案件，并主管修订律令，不知道他在沈家谋逆案中又出了几分力。

舒虞心知必须分而击之，不能让他们结党，否则他们只会更难对付。

燕璟与昌平侯相携离去，两人脸上都看不出任何的异样，唯有郭采薇满脸的不开心。

她本来想着燕璟能够点燃篝灯，她与燕璟一块儿享受着万民朝拜，谁曾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。

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。

舒虞想了想，掐着嗓子道：“怎么好端端的篝灯就点不着呢？我可不信蜡烛受潮的说法，想来是什么人冲撞了佛祖，惹佛祖不高兴了，这才降罪于太子殿下。”

一语既出，便有人附和：“是啊，我想起来了，刚刚在大雄宝殿前，郭……”那人小声说道：“那沈侧妃的表妹是不是顶撞了郭姑娘？”

“是啊，正妃还没进门，侧妃便有了身孕，想来是佛祖也看不过去了。”

“而且啊，那沈氏嫁进东宫、怀孕，可是在那些……尸骨未寒之际，也不知道半夜会不会做噩梦。”

女眷们七嘴八舌的议论。

人群之中的舒慧仿佛胸口被插了一刀，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？

她往后面一缩，竭力降低自己存在感。

郭采薇一想到沈惜柔比她先一步进东宫，便觉得心里憋屈，胸口堵得慌，对所有人不予理会，沉着脸下了楼梯。

众人也开始如潮水一般散了去，舒虞踱步到窗户前，临窗而立，俯瞰着面前的风景。

站在塔顶，可以将整个秦淮区尽收眼底。

苍翠的山色，山腰间氤氲的薄雾，远处广漠无际墨蓝色的湖泊，天边漂浮不定的云彩，间或有一点两点白色掠过，那是展翅飞过的候鸟，脚下浓墨重彩一般的佛寺，仿佛构成了苍茫辽阔的画。

她思绪渐渐放空，胸襟涤荡，呼啸而过的风声，缥缈清脆的铜铃声，空灵的撞钟的声音，汇织在一块儿。

舒虞又想起了幼时的情景，她天不怕地不怕，唯独恐高。七岁那年，她第一次爬琉璃塔。

结果刚刚爬上三层，就双腿发软，扒着扶梯，死活不肯上去，彼时湛暝渊那家伙在她身边嘲笑她。

她不服气，提着一口气蹬蹬蹬的爬上去，然而当她好不容易爬到顶层，还是感到害怕，总觉得站在云端，下一秒就要坠下去。

小沈清虞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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