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悅自顧自地往下說：“妳們漕幫做的是水上生意，雖然妳們人才濟濟，生意也做得紅紅火火，可是據我所知，妳們的航運船隊每年至少要發生四次小事故與壹次大沈沒的水難，每年損失達五萬兩白銀以上。損失銀子也還罷了，可妳們辛辛苦苦招攬和培養的漕幫精英水手，每年都有超過十人喪生於水中，這就是自然之無情帶來的悲劇。我的想法是這樣子的，妳把每年損失的那五萬兩銀子拿出兩成給我，也就是壹萬兩，我就給妳提供各條水路的水文資料，告訴妳哪天的哪壹條水道是通行無阻，哪天的哪壹條水道是絕對的死地，不能讓任要船只航行，怎麽樣？”

常諾默默地聽著她癩蛤蟆打哈欠，好大的口氣，同時手中翻轉烤雞，看到有壹只肥嫩的翅膀已烤至金黃色，他抽出壹旁的馬刀，割下那只雞翅膀遞到她面前，微笑道：“邊吃邊說吧，先喝壹口水，妳方才不是喊著口渴嗎？竹筒裏是幹凈水。”

楚悅道謝接過雞翅膀，看向竹筒中的水，蹙眉道：“這是生水吧，我喝不慣生水，涼沁沁的難受。”

常諾略作考慮，然後單手抓住竹筒，伸直手臂平舉了片刻工夫，雙目也專註地盯著那只竹筒，頗有壹點含情脈脈的意味。正當楚悅納悶他在搞什麽名堂的時候，他手中的那只竹筒竟然升起冉冉的白色水霧來，楚悅這壹驚非同小可，緊步走上去瞧時，發現他掌中那壹只竹筒已從碧綠變成暗黃，而其中的涼水也已變成了撲騰著小水泡的熱水。

常諾將竹筒遞給她，囑咐道：“小心燙，妳用袖子包著抓。”

楚悅依言接過竹筒，果然如他所言，隔著壹層袖子仍略感燙手，她大為納罕道：“這又是什麽功夫，也未見壹絲火星和閃光，怎麽涼水就突然變開水了呢，簡直就像變戲法壹樣。”

“雕蟲小技而已，”常諾輕嗤，“哪有妹妹妳的本事神奇，能掐會算，還能知道哪壹天刮風，哪壹天翻船，簡直比道聖大人都高明。”

楚悅自動過濾了他話中的嘲諷之意，點頭道：“對啊，不是我誇口，說到預測咱們大明的水路詳況，我比十個柏煬柏綁起來還高明三分，妳們漕幫主要走的是大運河，可大運河自隋朝開建以來，至今已有幾百年歷史，許多河段都已年久失修了。尤其是在枯水期，常常會發生船只觸礁沈沒的事故。”她吹吹竹筒中的水，輕啜了壹口，又咬壹口雞翅膀，邊吃邊贊道，“沒想到妳的廚藝這麽好，真是人不可貌相。”

常諾好笑道：“人不可貌相？我的面相看上去不會做飯嗎？”

楚悅啃著香酥的雞翅膀，盯著他的臉瞧了很長壹會兒，然後冒出了壹句：“妳長著壹張娃娃臉，仿佛從小就是這張臉，到往後四五十歲還是這樣的娃娃臉，壹點都不顯老，可是妳的眼神在漸漸變老，比起三年前的那雙眼睛，妳現在的眼睛予人以冷冽無情的印象，跟妳的那位‘好朋友’越來越像了。”

常諾聽得心頭壹跳，有壹種最深的秘密被人挖出來的恐慌感，連忙轉移話題說：“妳說妳能預測哪裏會有水難發生，不如妳就預測壹下最近會發生的壹起水難吧。”

楚悅搖搖頭：“風公子妳說錯了，我只能預測出要時要地的水道不適合行船，並不能肯定的說壹句那裏壹定會沈船，否則我也不會做這樣的買賣——要是我真的能預測到那壹步，與其把情報賣給妳，還不如去事發地點阻止那條‘遇難船’行駛，救人壹命勝造七級浮屠嘛。”

常諾略頷首，從善如流道：“那，妳就說說，最近哪壹條河道不適合行船呢？”說著又把壹只烤好的香噴噴兔腿遞給她。

楚悅道謝接過，想了壹會兒說：“據我夜觀天象查知，京城外飲馬鎮壹段的運河最近水文情況復雜，水下淤泥沈積，加之隆冬的西北風大盛，在水下形成大漩渦，是最危險的壹段航道。這次的情報是免費提供給妳的，下壹次再透露，就要收妳銀子了。”

“要收銀子？”常諾自然不相信她的預測，只是質疑說，“如果我所記不錯，之前妳說的是要‘免費’給我們提供三年的水路狀況情報，來換取妳的平靜生活？”

楚悅點頭道：“是啊，妳願意換嗎？妳能代表寧王拿出壹個主意嗎？我本人是隨時樂意交換的。”

常諾翻轉著烤肉，苦笑道：“這個買賣恐怕我不能拿定主意，小淵他那樣珍視妳，不肯委屈妳壹分壹毫，定要給妳找到壹個最好的身份才娶妳進王府，所以我猜，不管妳的情報是真是假，他都決計不可能答應下來，丫頭，妳知道嗎？他打算著要讓妳頂替寧國公主小女兒的身份，以王妃之尊嫁入王府，跟那謝巧鳳弄壹個兩頭大。”

楚悅錯愕地睜大眼睛：“寧國公主？那不是他的二皇姐麽？寧國公主的小女兒不就是他的外甥女？舅舅娶外甥女，這種敗壞倫理綱常的事他也做得出來！”

常諾對她這樣尖刻的評價和冷漠的反應感到惱怒，公主的女兒，多麽難得的身份！盡管如今尚未成事，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壹時嘴快講出來，好讓楚悅感激之余，明白王爺對她的心意，沒想到她的第壹反應居然是嫌這個身份跟王爺的親緣關系太近！

常諾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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